【盾铁】What is fantasy
但是你已经死了。史蒂夫说。
托尼歪着头笑，向他扬扬手中的玻璃杯，长腿在桌边荡来荡去。史蒂夫看见他手背指根处的长长伤疤。没有月光，玻璃杯中的透明液体就着外面街道上的微弱光线折射出隐约的光芒，托尼的眼睛就在这些光芒里微微眯起。他看起来很好。史蒂夫想。别这么扫兴，翅膀头。这不重要。
你在喝酒。史蒂夫皱眉，走上前。托尼的眼睛有那么一下飘忽。幽灵的眼睛就是这样吗？
你还是这么不信任我，史蒂夫。托尼垂下头看手里的杯子，清澈的液体微微晃动，托尼的脸也映着晃动的光影。他看起来更加不像真的了。那只是水，你半夜醒来也会想要喝点水的，不是吗，亲爱的。
托尼的声音泛着点无辜的天真，像是孩子的辩解。天气太热了，我只是想要一个冰淇淋。告诉我，史蒂夫，我该怎么做？这个法案......史蒂夫没来由的有些气恼，但是他没办法对托尼发脾气，就像不能责怪弄了一身奶油的孩子。他索性看着窗外不做声。但他又想看着托尼，他好久没这么看到托尼了，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醒来，他不愿浪费时间。他转过头来看托尼，后者却已经不在桌边了。
对不起，史蒂夫。托尼低声说，蹲在他面前，仰头望着他的脸。托尼的眼睛是深沉的钢蓝，在这样的夜里很容易看成黑色，但是现在史蒂夫看着他，那蓝带着点锋锐越发清明。对不起。托尼的笑有点哀伤，他的手放上史蒂夫的脸颊，触感干燥微凉。史蒂夫没办法抑制皮肤表面掠过的一阵颤栗。我不知道，史蒂夫，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噩梦。我不知道你不想看到我，天啊，我不是故意的。我当然会听你的，史蒂夫，只要你告诉我，我立刻就走。
你不是托尼。史蒂夫咬牙。托尼不会这样做。
我只是你的梦，史蒂夫。托尼蹙起眉毛，眉心的纹路明显了些。你不想见到我，我就走，瞧，就这么简单。他笑起来，睫毛的阴影下史蒂夫看不清他眼睛的表情。他站起身，整整衣服。
史蒂夫看着托尼随意拍拍身上西装沾上的灰尘，动作有一种漫不经心的迷人。这是托尼，史蒂夫对自己说，这不可能不是托尼，但是这一定不是托尼，真正的托尼不会听他的话，不会用那双蓝眼睛看着他就像他是一切，不会在说对不起的时候有那么迅速的悲伤划过脸部的暗影，他根本不会说对不起。
但是真正的托尼到底是什么样子，他又说不出来。托尼带他重新认识这个世界的时候，相比他的成就而言年轻得过分，英俊迷人，举手投足间有史蒂夫所不熟悉的散漫魅力。托尼比他要小，各种意义上的，但是托尼勾着他的肩膀说欢迎来到新世界的时候，他感觉自己有些渺小得可怕。后来他们越来越熟悉，托尼不再总是这个样子，风度翩翩，完美的商业巨子天才科学家和花花公子形象。他认识了托尼超级英雄的另一面，或者说早已熟识。但托尼在他眼里始终魅力不减。托尼的骄傲，托尼的自信，托尼对所爱事物毫无保留的热爱。他知道还有其他。他总是不能完全形容托尼。至少他不满意。
他不认为这样的托尼会这么对待他，对待结束他生命的人。他不知道托尼看到现在的他是否会得到一些安慰。缺少了托尼，他第一次感到如此茫然无措。内战胜利了，法案取消了，世界一如既往。偶尔的反派入侵，不时有超能力导致的意外。他看着人们走上街头，举着托尼的大幅照片，照片上的托尼微笑着，眼睛藏在墨镜后面，或者只是钢铁侠的图片，面甲合上。他想起这些大概都是内战时期的照片，他认出托尼嘴角疲惫的细纹。强弩之末，决战前几天的时候史蒂夫回想在体育馆里和托尼见面的那次，脑海里突兀跳出这么一个词。托尼筋疲力尽，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史蒂夫，像是痛苦无助的责备，又像是激烈无声的恳求。而那时的他想的是什么。斯塔克，你有什么阴谋。斯塔克，你背叛了我们，怎么还有资格来怀疑。斯塔克，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能做出这种事。托尼。他重组复仇者，忙乱过后一切终于重归正轨，冗长的午后他找来内战时托尼的所有录像一遍遍地看。托尼对镜头微笑，对人们挥手。无懈可击。他想。托尼死后他去了浮空母舰，让所有警卫离开。他弯下腰，看着托尼。破碎的战甲还在，下面的布料碎片满是暗色的血迹，他认不清楚是西装还是那件黑色的工字背心。他希望是西装，因为他喜欢托尼穿西装时的样子；但他又希望是背心，托尼喜欢那件背心，他想让托尼在最后时刻穿着自己最喜欢的衣服。他看托尼的脸。脸颊完全肿起，泛着青紫，眉骨有破损，他认不出托尼的长相。他向后退，倒在角落里的一张椅子上。托尼就在那里，静静地。托尼不会安静躺着，他想，眼前的不是托尼。他看着装甲的碎片，想着这些都是托尼亲自设计亲自打造的，想着托尼修长有力的手指如何抚摸过这些零件。他坐了很久，想着托尼，没有流泪。
现在他总是要想着托尼了。
托尼。史蒂夫叫住离开的人影。你恨我吗，他想说，又觉得这是废话。你能原谅我吗，你为什么不能和我站在一起。他说不出话来。
托尼站在渐明的夜里望着他。
这是一个好梦，史蒂夫说，闭上眼睛。是我做过最好的梦。
I'm so sorry.